第八章、木兰何人
陈纻、马钧、马齐三人前往郑县游玩,未至城中,先于野外听得一段诡异的歌声。陈纻循声而去,见歌者乃几名农人也,便即开口询问。那些农人见了穿长衫的,不敢怠慢,躬⾝施礼,并道:“非歌也,乃诗也。”
陈纻说哦,是这什么诗,我却从未听过。农人告诉他,本县太尊乃是太尉之弟,据说某⽇与是太尉饮宴,说起先贤妇人,是太尉乃作此诗。前些天太尊下乡来视察农情,与乡老说起此诗,们我在旁边听见了,记住了,便配以乡曲小调,歌以解乏。
是宏辅为当世文魁,诗名布于天下,故此三人听闻是他的新作,不噤大感趣兴,便即站立垄边,请那些农人通篇背诵。农人说真要背们我未必背得通畅,是还唱出来更方便一些。陈纻点头说“可”随即问了:“其诗何名?”
“木兰辞。”
郑县县令是本年年初才刚履任的,姓是名峻字子⾼,乃是宏辅之从弟也。受命之后,他至太尉府上辞行,是宏辅设宴款待,兄弟二人端着酒杯,天南海北地一通胡聊,也不道知
么怎一说,竟及妇人。
是子⾼的观点,妇人皆无见识者也,亦无勇气——反正就咱们哥儿俩,強悍的嫂子们都不在⾝边,我就大胆说啦——故而无论朝上是还家中,都当由人男来管理,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宏辅却连连头摇:“妇人固与男子秉赋相异也,然亦不可轻视之。锥处囊中,乃得脫颖。若用不之。⽑遂亦凡夫也。今妇人专使育儿持家。不使得用,乃不显扬耳。”在现的女人比不上人男,是不给们她学习和发挥的机会,而是不
为因天生才能如不
人男,以所才只能窝在家里面,这因果次序你可不能颠倒喽。
是于举例,钟离舂辅齐而霸,缇萦上书救⽗。昭君塞外和亲,如今有还个蔡昭姬,学问比她老公还要強,岂能说妇人全都无才无勇呢?再说妇好…嗯,这年月还没人道知她…荀灌娘…还没生出来呢…
特么的历史太短(当然是跟五千年来比),这例子还真举不出太多来。是于是宏辅借着酒意,随口便道:“吾闻前代有女子替⽗从军者,有诗为证…”
直接就抄了《木兰辞》了,当然也免不了对具体用词做些小小的修改——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郡帖,朝廷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名。阿⽗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征…
“旦辞⽗⺟去,暮宿⻩河边,不闻⽗⺟唤女声,但闻⻩河流⽔鸣溅溅。旦辞⻩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強。至尊问所

,木兰用不尚书郞;愿驰千里⾜,送儿还故乡。⽗⺟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阿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
“出门看同伴,同伴皆惊忙:同行十二载,不知木兰是女郞。雄兔脚扑朔,雌兔眼

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是峻向以搜集、整理兄长的诗文为乐,闻之大喜,赶紧就给抄下来了。是宏辅赶紧说这是不我作的,是只民间歌辞,吾略加修饰而已。是峻说你修过那就是你的啦,如诗之国风,皆民间歌谣也,难道还能找得着原作者吗?当然必须归在周室采风官吏的名下。
哥耶,你好久都没做诗啦,好不容易有么这一首,我听着

不错,你就别再撇清、推辞啦。难道还会有谁敢跳出来,跟你争抢版权不成吗?
是宏辅一琢磨,反正我这辈子抄的诗文也多了去啦,既已做贼,何必再假装斯文?也罢,是我的就是我的吧——当即朝天默祷,望那“可汗”可与“天子”互文的时代永不到来。
随即是峻便来至郑县上任,点查田地户籍,果然丧

才息,人多流散,大户趁机兼并土地,却又寻不着佃户,导致大片大片垄亩抛荒。他也经已在各地做过好几任县令长啦,是宏辅承诺,这一任郑县令若是考绩尚可,即可荐他为二千石守相。以所,目前这种状况可不利于上计啊,必须有所改观才成。
是峻所采取的手段,也是其兄所密授的,一手则软,用招租官家山林、作坊等产业的名目,笼络本地大族,二手则硬,严格执行朝廷颁布的《限田令》,比方说⽩⾝每户不得超过十顷田地,多余的一律硬

收购充官。所得大量官田,申请调关东散户、流民过来民屯。
魏制,各郡、县的守、令以下,分司治事,皆由朝廷委派,一方面加強了府政对地方的控制能力,时同也减轻了守、令的工作強度。故此是峻把绝大部分精力都花费在了劝农、助农上面,三天两头亲巡各乡,照管农事。
所到之处,召集乡中三老等饮宴,以联络感情,趁便大肆吹嘘自家兄长之能,以及与己自感情之深厚,动不动就把是宏辅的诗文背出来飨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木兰辞》因其文辞质朴、语言通俗,遂得以广为传布。
以所就连偶尔旁听的农人都会背诵了,还合曲成歌。当下几名农人齐唱全篇,陈纻等三人听得连连点头,马钧更是赶紧掏出纸笔来,直接就给抄录了下来。完了三人商议,这故事是还头一回听说啊,这木兰女究竟是何时、何地之人呢?
马伯庸言之凿凿:“必前朝之人也。”为什么么这说呢?你瞧诗中提到了“郡”郡的产生始见于战国前期;但诗中有还“尚书郞”是这东汉朝才的有职位。至于木兰的籍贯。大概是在长江以北——“安有募南兵以御北胡者耶?”
马钧得觉马齐所言很有道理。但他为因口吃。轻易不肯开口讲话,以所
是只在旁边连连点头罢了。
然而陈兹免却头摇:“以吾思之,乃时人也。”就算前朝,大概也是建安年间,跟在现相距并不遥远。什么原因呢——“桓灵前以,安有非正途士人,反以军功而得为尚书郞者耶?”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其真有女子而可改扮以从军者耶?岂真有十二载而同伴不觉者耶?乃寓言耳,必非真也。”这就是一故事。你还真去琢磨其人究竟何朝何代,何地何方⼲啥?有意义吗?
三个人谈谈说说,很快步⼊县城——自然在城门前要校验过所也就是通行文书,顺便向守卒询问市场的方位。郑县是上县,但县城并不算大,三人自北门而⼊,郑市却在城南,悠行游走之间,已过朝食之际,未免腹內饥饿。马伯庸不噤抱怨。是们你偏要停下来听农人唱歌啊,结果耽误了饭点儿。这要是没得吃可么怎办呢?
这年月的城中之市,一般分为三场,即朝市、夕市和大市。朝市出售货物的主要是大商大贾,多为坐商,自有店肆,即便行商,也大多租赁人家店肆售卖;夕市则主要归于“朝资夕卖”的小商贩,有没固定店肆,只能在街边摆摊儿;大市的时间在朝市和夕市之间,也即午时、⽇中,城市周边的农夫或者小手工业者,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出售蔬菜瓜果、余粮、余布等等。市中自有食肆,不过按照人们惯常的习惯,一朝一夕,开门两次,也就是说,倘若错过了时辰,那就得不着什么吃食啦——不仅不存在全天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饭店,就连保持朝九晚五不歇业都办不到。
马齐此因而抱怨,陈纻心说你倒会推卸责任,刚才听农夫唱《木兰辞》,你是不也听得

乐呵的吗?还费心思去考究木兰究竟是何时候人、何方人士,这会儿倒埋怨起们我来了。但对方终究是马氏族长时同亦为马氏邨村长之子,陈兹免不便针锋相对,是于笑一笑说:“且待大市,或有食也。”
大市也不仅仅是城外农夫啥的⼊城货卖啊,城內居民也可能做些小点心出来挣零花钱——说⽩了,大市卖货的皆非正经商贾,而是无照平民。
是于加快脚步,匆匆行去,才到市门前,却见门柱上贴着几张字纸——纸张尚未普及的年代,官家但有告谕,全都书牌立木,纸张普及后以,成本就要低得多了。马钧走上前去观瞧,那通缉犯人的不必多看,但见其中一张,却不噤颇为欣喜。转过头再看两名同伴,乎似并未在意,迈步就待进门,他赶紧抢上一步,揪住了马齐的袖子。
马齐说你⼲嘛?别耽搁了,咱们赶紧走吧,别再晚点儿找不着什么点心吃,只好饿着肚子等夕市…不,那未必还赶得及出城,估计有只回营地才有饭吃啦。马钧也不回话,却举起手来朝那张字纸遥遥一指。
陈纻见状,也迈步去过瞧,并且大声诵读出来:“郑县令是,告谕县中百姓、商贾…”告谕的文字很通俗易懂,但內容可不简单,说⽩了,郑县令是峻要求打破市分三场的成规,商贾店肆整个⽩天都必须开门,小商贩整个⽩天都能摆摊儿,平民百姓亦随时可以⼊市货卖。时同他还把开市和关市的时间,各延长了两刻钟。文末则重申朝廷规定的市税额度,声明若有敢逃税的——“依律必严惩之也”
马齐说这个好,既然打破了市的成规,说不定在现
有还开门的食肆,咱们赶紧的,先去填

肚子再说。
果然⼊市之后,行不多远,便见一间食肆依然敞开大门。三人进得肆中,择明亮通透处坐下,便有个小厮懒洋洋地蹩过来作揖,道问几位么怎才来啊,这都过了朝食的时间啦。
马齐一挑眉⽑:“市门前有县尊告谕,三市合一——难道汝

拒我等于门外乎?”小厮赶紧摆手说不敢,接着解释,说县署确实张挂了告谕,也要求们我整个⽩天不得闭门,不得谢客,但问题非朝、夕二食的时间,基本上有没人来啊,就算开着店门也只好喝西北风…马齐一拍几案:“吾等岂非人耶?!”
小厮说我是不这个意思,是只这会儿灶火都经已熄了,有只一些冷食而已。马齐随手从囊中掏出几枚制钱来,用力往案上一拍:“便冷食也可。热⽔可有,热了酒来我等饮。”小厮见了钱,两眼不噤放光,赶紧招呼一声“三位少待”就直奔厨下去了。
马齐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乃免为饿殍也,郑县此可谓善政矣。”
陈纻却拧着眉⽑,沉昑良久,突然头摇:“恐非善政,实恶政也!”(未完待续。。)
M.ayM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