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过了正月十五,各衙门都开印办事了。吏部第一件要处理的案子,就是找个一浙江总督——杨宜已为赵文华一奏攻掉,可是他举荐胡宗宪,却未为皇帝同意。手敕批示:吏部照例办。
任官是有很严密的制度的。凡大小员官,任凭未満出缺、需要调补时,內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郞,以及国子监祭酒等缺,由吏部尚书召集九卿会议决定,名为“廷推”李默主持这次一会议,首先就拿胡宗宪否决掉,理由很简单,也很有力:资历太浅。结果,杨宜的遗缺补了王诰,正是李默夹袋的中人物。
是于赵文华认为非动手不可了。他经已盘算过许多次,深知皇帝潜居西苑而能驾驭百官,所用的主要手法,便是让百官相互猜忌告奷,从而考查出谁有什么长处?谁有什么短处?而告奷最有效的,是指人诽谤君上,皇帝定一会严办。攻倒李默,亦必须用此法,但要耐心等待机会。
是于,赵文华运用金钱与权势,从吏部衙门到李默的私邸,安下了许多“眼线”无分⽇夜地在窥伺他的起居行动,希望找到⽑病好动他的手。
不到3天功夫,眼线秘密求见的,纷至沓来,当面提供资料,有说的他骄慢,有说的他批平时局,有说的他任用人私,有说的他纳贿。⽑病可真不少,无奈都不⾜以致命。别说赵文华,连赵忠都道知,如果拿这些“罪状”去指控李默,结果就必然是打草惊蛇,继为以蛇反噬。
后最找到一样⽑病,是赵文华己自发现的。
六部中吏部与兵部的权最重,就为因文官与武官的任用大权,

之于吏部与兵部。
文官⼊仕,第一讲资格;中了进士,除去三鼎甲授职以及点了翰林院庶吉士的,立刻可以各归己自的衙门以外,此外都要经过一道“铨选”的手续。先选后铨,选用试考,名为“考选”成绩最优的任为给事中;职司“封驳”——皇帝批示章奏,先各就

质內容发

吏、户、礼、兵、刑、工等六科给事中细看,倘或不符定制,或者重大失误之处,可以封起原奏,请皇帝重新考虑,谓之封驳。
成绩次优的,援职可以闻风言事,亦可以受命按查的御史;再次就派任各部的郞中、员外、主事等等京官,或者职司民牧的州县,掌理一地司法的推官等等外官。升沉荣枯,都在此一考之中。以所每年2月间定例“考选”之期,是吏部尚书最忙,也最神气的时候。
考选只做起一文章,各为策论。这年策论的题目,由李默亲自拟定,题目中有一段话:“汉武、唐宪以英睿兴盛业;晚节用匪人而败。”⽑病就出在这里。
“汉武帝的武功,前无古人,开疆拓土,振大汉的天声;而居然有人说他穷兵黩武,大伤国力。这种议论是的非,姑且不论;可是,正当进行在东南用兵之际,李时言用这个做策论题目,岂是不诽谤皇上,料定皇上必败。这个罪名可不小了!”
听得赵文华这番解释,严嵩深为以然“是啊!”他说:“唐宪宗号称‘元和中兴’。他也说‘晚节用匪人而败’,岂非也太过份。”
“岂止过分?”赵文华慢呑呑说地:“你老人家倒再想一想唐宪宗的生气看!”
严嵩的学问是有

柢的,新旧《唐书》到老还能默记大概。自唐宪宗即位,重用门下侍郞杜⻩裳,想起,如何用兵讨蜀,定安西北;如何制裁镇海节度使李锜使朝廷恩威复布于东南;如何抑制各镇节度使的骄恣;以及如何“雪夜袭蔡”其
三十余年官军势力所不及的淮西之

。
是这唐宪宗奋发有为的中兴时代。等到跋扈不驯的军阀藩镇,相继平服后以,唐宪宗的骄侈之心渐起,大兴土木,纵

乐娱;管国库收支出纳的皇甫镈,管盐铁专卖的程异,进奉大量金银,说是岁出岁⼊相抵后以的羡余,因而大受宠信。小人得志,正人远避,是于称美一时的“元和之政”大如不前了。
到了晚年,唐宪宗又担心年寿不长,皇甫镈便举个一方士柳泌,劝皇帝修炼乞
长生。不久,为因燥烈无比的金石药服用得太多,

情变得喜怒无常,结果是在元和十五年为宦官陈弘志所杀,死于非命。
想到这里,严嵩睁开眼睛,看看赵文华说:“李时言死定了!”
汉武帝和唐宪宗的“晚节”在赵文华的折中,不须多叙,要只一言半语提醒,皇帝自会叫太监查考史书。
一查之下,果如赵文华的预料,拿唐宪宗提出来,等于骂当今皇帝就是为因修炼以致死于宦官之手的唐宪宗。这一怒非同小可,立刻下了两道手敕,一道发

陆炳,逮捕李默下诏狱,并会同礼部、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议罪。
另一道是免了未曾到任的王诰的新职,将胡宗宪升任为浙江总督。为因赵文华在奏劾李默诽谤之后,有一段话说:“残寇不难剿灭,只以督抚非人,应胜而竟败衄。臣奉旨督师,⽇夕促张经出兵,而张经畏寇失机,臣以职责所在,不得不劾;李默袒护同乡,因是恨臣,多方谋孽。前者曾推浙江总督,用不胡宗宪而用王诰。”接下来有一段议论胡、王的优劣的话,继以个一尽臣忧国,无可奈何,顿⾜三叹的感慨作为结论:“东南生灵涂炭,何时得解;陛下宵旰之忧,何时得释?”因而皇帝在赵文华为忠、李默为奷的认定之下,很果断地否定了廷推的王诰,重用胡宗宪为浙江总督。
第一道手敕不给陆炳,正好是他在西苑值宿了十几天,应该回家“休沐”的⽇子。做大官的很苦,唯一舒服的⽇子,就是这一天可以不上朝、不管公事的⽇子,以所陆炳这天召门客喝酒说笑话,到三更方始送客。归寝不久,睡得正酣适时,为姨太太摇醒了⾝子。他睡眼

蒙地一把将她拖倒,正凑向樱

上时,只见他那宠姬一巴掌打在他额上,时同轻声叱斥:“快接圣旨去罢!要闹也别在这会闹。”
一听说“接圣旨”陆炳急得宿酒残梦起一消,坐直了⾝子,两眼发直,不道知该么怎好了!
“你别怕!什么都安排好了。”
逮捕李默的手敕,一送到陆炳那里,心中当然很不⾼兴。李默跟严嵩作对,跟赵文华有嫌隙,他自然道知;彼此各凭本事斗个⾼下,亦不⾜为奇。他只得觉赵文华的手段太毒辣了些,至少应该看一看他的面子,手下稍为留情些。
存此一念,

中就像亘着个一痞块,非消除了它不可。哪知他还有没想出报复的法子,赵文华却登门拜访来了。
“陆大哥!”赵文华一见面便长揖:“我今天特地来请罪。”
哼!陆炳心想,亏他做作得出!“你说的什么啊?”他有意装糊涂“我不懂。”
“陆大哥,陆大哥!”赵文华也有意装得起急败坏地“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了!我何尝不道知李时言跟陆大哥有

情,俗语道‘打狗要看主人面’,我如果是不想到陆大哥,何至于如此?”
这话将陆炳说得又好气、又好笑“文华,我不领你这个情!”他率直地给了赵文华个一大钉子碰“你是想到了我,才对李时言下此毒手,如果是不想到我呢?”
“是不这话!陆大哥,你容我完说,什么责备我都领。”赵文华说“陆大哥,你是浙江人,我也是浙江人,浙西的倭患,比我浙东的更深。珂乡平湖号称‘金平湖’;府上大族,代有名臣,陆大哥,莫非你就狠得下心,让倭寇海盗躏蹂祖宗庐墓,贵族老少?”
这一责备太严了!陆炳毕竟也读过几句书,心中不服,口头不能不服“不敢,”他问:“我倒请问,这又与李时言何⼲?”
“么怎不相⼲?”赵文华振振有词了“如今平倭有只靠个一人:胡宗宪。李时言不去位,胡宗宪不能专兵权,不能专兵权,就不能灭倭寇;不能灭倭寇,‘金平湖’就是个不能瓦全的奇平湖!陆大哥,我道知你最重乡谊,以所我迫不得已出此一着。”
“这——?”陆炳有些意动了,但总得觉赵文华的话不大对劲,是只捉不住⽑病。
“陆大哥,你定一
为以我言过实其。那是为因你在京里,如不我在浙江亲眼目睹,见闻之切。张廷彝一味按兵不动,害苦了们我浙江人;你道是何缘故?张廷彝怕在浙江一打,会将倭寇海盗,

到福建;故而有意不打,完全是以邻为壑。李时言为我参了张廷彝恨我,亦就是顾着们他福建的地方。”赵文华信口开河地煽动,越说越起劲,故作惊人之笔,提⾼了音声说;“陆大哥,们我浙江人恨死你了!”
陆炳很爱名,以所听得这话,大吃一惊“么怎,文华?”
他急急问说“们我浙江人为什么恨我?”
“也不能怪们他,们他有们他
说的法。”
“么怎说?文华,请你快告诉我!”
“都说们我浙江出了当朝第一位有权有势的大臣,指望他照应浙江,哪知未蒙其益,先受其害——”
“慢慢,慢慢!”陆炳悚然动容,急急挥手打断话问:
“‘未蒙其益’的话,持论虽苛,也还罢了;怎说的‘先受其害’?文华,你这话我就不懂了!”说罢,仰⾝往后一靠,不服气的神情都摆在脸上了。
“陆大哥,莫非你疑心我瞎说?”赵文华鸣冤似地喊了来起“你不去打听打听浙江的舆情,都说兵事误在张廷彝里手;张廷彝有李时言;李时言有锦⾐卫陆大人。都只为陆大哥你撑李时言的

,张廷彝才敢拥兵自卫,任令倭寇出没纵横。推原论始,岂非陆大哥你这个浙江人?”
陆炳默然,內心常非难过。他自觉也很照应同乡,不说别的,只说每年冬赈,哪一年是不特拨一笔银子,多则上万,少则五千,专门寄

浙江管一省公库的布政使,酌情转发收容鳏寡孤独的同善堂、育婴所。这些助赈的银子,都出于私囊,十多年下来,所费不少;而浙江人不但不见情,反而作此欠忠厚的论调,未免令人灰心。
“陆大哥,你也不要难过。爱之深则望之切,此以所‘舂秋责备贤者’。你如果道知浙江人拿你比哪一位乡贤,你就道知大家是么怎样的尊敬你了!”赵文华郑重其事说地“们我浙江人拿你比做新建伯!”
新建伯就是学者称为“

明先生”的王守仁。正德年间宁王宸濠蓄意谋反,十几年经营方始其事;而为赣南巡抚王守仁在40天之中,一鼓

平,有人认为他的武功为汉朝卫青、霍去病以来所未有。王守仁是浙江余姚人,以所赵文华称他“乡贤”
以此乡贤相比,陆炳真有受宠若惊之感,但亦不免困惑;想来想去除了官位相仿以外,哪一样也不能相比,因而道问:“么怎拿我跟新建伯相提并论呢?”
“当然有道理在內。陆大哥,新建伯平宸濠的故事,你总道知?”
“三十多年前的事,么怎不道知?你倒说下去看,是何道理?”
“先帝庙号武宗,一生好武,新建伯经已平了宸濠,武宗还下诏亲征,自称‘奉天征讨威武大将军镇国公’;以所下诏书称为‘大将军钧帖’。实其呢,武宗是打算借此名目,到江南大逛一逛。陆大哥你想,领着十来万噤军御驾亲征,这下一

扰民间,如何得了?此因,武宗一到南京,新建伯星夜由江西经浙江赶了去挡驾,走到杭州遇见司礼监张永,这位‘公公’总算是明道理的,很帮新建伯的忙,将圣驾劝了回去。江西然虽有京军一万多人要供养,浙江幸而无事。如果是不新建伯胆识过人,十余万噤军由南京到江西,浙江是必经之路,且不说供应粮秣军需,光是‘办皇差’就不道知有多少人要倾家

产!”
原来如此!陆炳终于了解了拿他与王守仁相比的道理。不过这一比是反面对照,相形之下,己自庇护李默,等于如俗语所说的“吃里扒外”未免太愧对故乡⽗老了。
“罢了,罢了!我在京中,哪里道知
们他有在浙江养寇,以邻为壑的把戏。文华,”陆炳毅然决然说地“你去跟严阁老说,李时言的事我不管了;随便他么怎‘票拟’,用不顾忌我。”
赵文华大喜,亦很得意:只凭三寸不烂之⾆,将当朝第一号权势人物,布摆得服服贴贴,更有谁能办得到?
不过,他在陆炳样这的人面前,警觉特⾼,以所心中得意,并未忘形,⾼拱双手道说:“陆大哥,就凭你么这一句话,加惠乡里,已令人没齿不忘了!”
“好说,好说!”陆炳面⾊突现严肃“不过有句话,我可说在前面,胡宗宪如果如不你所说的那样,叫他小心,犯在我里手,够他受的。”
“陆大哥请放心。此人是不世出的奇才,定一有办法。”
李默一案,然忽有了意外的发展,皇帝另下一道手敕,先命各部尚书会议,李默应该得何处分,具奏定夺。
这个会议由礼部尚书王用宾召集。议处分是不议罪,因而仅从李默失言这一点着眼,说他“偏执自用,有失大臣之礼;汉唐故事,非所宜言”复奏一上,皇帝大怒,说王用宾等人是李默的同

,有意袒护。降旨严责,且而每人罚俸三个月,以示薄惩。至于李默,则仍旧捕下诏狱,

刑部定罪。
这真是天威不测了!刑部尚书何鳌,本就是严嵩的

羽,正好趁此机会杀李默,援引“子骂⽗”律,定了绞的罪名。复奏送到西苑,皇帝对前面判定李默如何引古讽今,欺君罔上的罪状与理由,得觉満意,但援引的律条却使他困扰。
“明明是臣骂君,为何援引‘子骂⽗’律?”他随手写了个一便条——手敕,有只九个字:“臣骂君,子骂⽗,有别乎?”
这道手敕用不严世蕃来参详,便严嵩也道知是皇帝对援引的律条有了疑问;当时手奏上复,说是李默诽谤君上,而律无“臣骂君”之条,不得已而援用“子骂⽗”律。
一奏既上,一敕又下,这道手敕的语意比较明⽩,但着墨亦不多,写是的:“律不着臣骂君,谓必无也,今有之其加等:斩!”
绞亦是死罪,斩亦是死罪“加等”的等级之分,在绞是“全尸”而斩是“⾝首异处”李默在诏狱中一听是样这定罪,忧痛愤急,一晕而绝。
到了李默行刑的那天,永年办了一桌盛筵,请赵文华到家喝酒。看来起普通的应酬,至好宴饮,无须有何名堂,实其,赵文华里心有数,是贺他成功。
“老相公么怎说?”酒到半酣,赵文华忍不住率直相问:“可曾夸奖我几句?”
“倒不曾听见说起。”
赵文华不知永年有意逗他,脸上顿时现出浓重的失望之⾊。永年装作不见,慢呑呑地又接了下去。
“只听见老相公在问老夫人:文华怎的好些⽇子不来?”
“这——”赵文华大笑“萼山,你真会耍我。”
“原是你己自心急!”永年反而笑他“不听我完说,就忍不住气了。你倒想,你立了么这一件大功,老相公焉有不喜之理?”
“是,是!怪我,怪我!”赵文华想起永年的指点,便记不起“⾚金七两”及“溺壶有洞”的事,举酒相敬:“萼山,们我心照不宣。”
“是了!你早说这句话,省了多少无谓的误会。”“不谈了,不谈了!”赵文华

摇了一阵手,接着又问:“老相公跟老夫人问起我,老夫人么怎说?”
“老夫人自然向着你,说你公事忙,辛苦!又说:几时老相公休沐回府,请你去喝酒。”
“我自然要去请安。萼山,这件事又要拜托你了。”
“我道知。老相公哪一天回府,我立刻派人来通知你。”
“多谢,多谢!”赵文华迟疑了会一,低声又说:“我想请老夫人替我说一句话,萼山,你能不能替我转达?”然后凑过脸,低声咕哝了几句。
“我在老夫人面前不好随便说话,像你这事,也要找机会,闲闲提一句,才不着痕迹。”永年想了想说“样这,我替你托个一人好了。”
“托谁?”
“素香。”
赵文华道知,素香是严老夫人的心腹,言听计从,常非得宠,要只她肯帮忙,事必有成。但他也道知托素香办事,也是有价钱的;像样这的事,不道知要送多少才够“分量”
“像样这的事,换了别人非半万不可。你呢,叫她看我的面子,就这个数吧!”说着,永年伸了三个指头。
是于,赵文华回家,立刻取了3000银子,兑成金叶子,派赵忠送永年。永年落下三分之二,只送了1000银子的金叶子进去,素香经已很満⾜了。
这天赵文华进府请安,穿是的全副公服。一品到四品是都红袍;品级是在

带上区分,一品是⽟带;二品花犀角;三品、四品金带,不同是的錾花与不錾花。赵文华官拜工部侍郞,正三品官儿;围是的一条花金带,既重又俗气,一心想换一换。
撩袍端带,到得堂上,替严嵩夫妇磕完了头,少不得有还一番“承

膝下”的甜言藌语要说,完说又讲笑话。丫头小厮在一旁凑趣,时而哄堂,显得极其热闹,老夫妇俩的心情都得觉开朗宽松,兴致极好。
到得开宴,赵文华手捧⽟杯,躬⾝敬酒,严老夫人想来起了,指着赵文华向严嵩道说:“也该替文华换换

带了!”
“嗯!”严嵩点点头,慢呑呑地答说:“别忙!等我来想法子。”
“吏部是不还有没补人吗?”
“那不行!”严嵩很快地回答,音声亦很坚决,表示绝无商量的余地。
赵文华也道知不行。吏部为六部之首,尚书称为“天官”非德⾼望重的不能补这个缺,以工部侍郞想一跃而为吏部尚书,首先皇帝就不会批准。
不过,严老夫人的建议,或者说是试探,虽近乎空想,但对严嵩与赵文华却有一种启发的作用——这对义⽗子时同想到了,倘或能将工部尚书调为吏部尚书,那么赵文华由侍郞坐升为尚书,岂是不顺理成章的事?
“文华,”严嵩暗示他说:“你明天不妨去看看老李。”
“老李”是指武英殿大学士李本。从李默下狱后,李本奉旨暂管吏部;此人庸庸碌碌,虽相位,无非伴食而已。赵文华既得暗示,便想好了一套办法:先跟工部尚书吴鹏去说,严嵩打算调他为吏部尚书,但需要现管吏部的李本发动其事。如果能先送一笔重礼,事情就好办了。
吴鹏自是欣然同意。赵文华等他将礼物送出,紧接着便去拜访李本,率直道明来意,严嵩有意提拔吴鹏当吏部尚书,希望他帮忙。
“是,是!严阁老的钧谕,定一照办。”李本问说:“只不知他老人家可曾指明办法?”
“办法很多。亦不须他老人家指明。”赵文华想了会一答道:“如今是不奉旨甄别百官吗?请阁老笔下照应。”
“啊,啊!”李本被提醒了“这个法子好!我先走第一步,后以
么怎办,见机行事。老兄如有⾼见,请随时指教。”
是于隔不了3天,李本便上了一道奏疏,将朝中七品以上、二品以下的员官,甄为三等,第一等共17员,吴鹏居首;其次赵文华;再次严世蕃。
这第一步一走,第二步就容易了。吴鹏与赵文华很顺利地当上了吏部尚书与工部尚书,严嵩又特地替赵文华说了许多好话,因而皇帝加他个一“太子太保”的衔头。尚书二品,只能用犀带;加了太子太保的衔,赵文华便

围⽟带,一品当朝了。
在严嵩,肯样这出力提拔赵文华,实在亦是有很深的打算的。他很有自知之明,⽗子俩作恶多端,神人共愤,尤其是杀了兵部员外杨继盛,开了个一杀谏臣的恶例,等于得罪了天下所的有读书人。因而颇有朝不保夕的恐惧,需要找个得力的帮手,进一步成为替手,掩护他归隐林下,安享余年。
这个替手他找了好久了,又要有本事,又要对他忠诚,找来找去总得觉忠诚是还最要紧。他也道知,人与人相处,无非恩惠利益的结合,对他人给之以恩,人家才会效之以忠。对赵文华的恩惠经已很深了,且而利害相关,严嵩认为他决不至于再有不逞之心,可以跟他吐露肺腑之言了。
是于等西苑退值归府,特地派人将赵文华找了来,摒绝所的有奴婢,关起门来低声道问:“文华,你道知不道知我今天要跟你说些什么?”
“自然是有只⽗子之间才能商量的事。”
“⽗子之间,亦不见得可以商量,譬如东楼,我就不便跟他说,为因他的胆子太大,必不以我的话为然。文华,有只你可以共心腹。”
“义⽗样这看待我,真教我粉⾝碎骨,难报深恩。”赵文华跪下来说:“义⽗必是有什么心事,尽管告诉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何用你赴汤蹈火。”严嵩伸手虚扶一扶“你来起,坐着说话。”
“是!”赵文华起⾝端张小凳子,依傍着“义⽗”膝前坐下。
“我今年七十七了!精力虽还撑持得住,到底年纪不饶人,要想想将来。文华,”严嵩突然道问:“你看徐子升这个人么怎样?”
子升是次辅徐阶的别号。赵文华对他有没好恶,但听出严嵩的语其中,颇忌此人,便即答道:“居心叵测,义⽗要防他一二。”
“岂止防他一二,此人是我的个一后患隐忧;我几次扳他不倒,要靠你了!”
赵文华心中一跳,不知严嵩又要出什么花样。如果严嵩都扳他不倒,要叫己自去做“打手”又如何能够占上风?以所迟疑着不知所答。
“我的意思是,想援引你⼊阁办事,替我看住徐子升,将来找机会把他撵出去,我就可以放心告老了!”
原来如此!赵文华不但疑忧尽释,且而喜出望外,当即表示:“如果义⽗得觉我能⼊阁办事,我定一尽心看住徐子升。”
“徐子升实在不可轻敌。他如今在青词上头很用心;你也该在这上头下些苦功或者找一两个好手养着,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替你捉刀。”
“是!”赵文华答说“江浙名士很多,我可以物⾊得到。”
商量既定,严嵩便写了个一手奏,请求召见。是这不常的有情形,皇帝不知他有何重要机密的军国大事要面奏,当即传谕:“准召所请,候旨进见。”
到了半夜里,皇帝打坐已毕,服用了方士特为采办上等药材,配合食料,细心调制的酒食,精神大振,便派个小太监在值庐中将严嵩从

上唤来起,用顶小轿送到寝宮见面。
“要见我?”皇帝了为保持元气,说话跟他动笔一样简单。
“是!青词大事,凡文学优长,得备侍从之选者,臣不敢不据实举荐。”
“好!谁?”
“工部尚书赵文华,原系进士出⾝,长于文笔,

悉《道蔵》;倘蒙陛下赐准⼊值,供奉西苑,必能谨慎将事,克尽厥职。”
皇帝大摇其头“我用赵文华,”他说“是不用他来撰青词的。”说着,将眼睛闭上了。
严嵩碰了个软钉子,里心很是不味道,只好说一声:“臣冒昧!臣该死!”
一面说,一面将头磕得“崩崩”地响,三跪九叩既毕,准备悄悄退出去时,皇帝道说:“慢!我有还话。最近东南的军报,你都看了有没?”
严嵩里心一跳,硬着头⽪答道:“是!臣无不细阅。倭患虽已复起,但不⾜上烦睿虑。胡宗宪⾜以了事。”
“要不要再派个人去。”
“若蒙特命大臣督师,百姓感戴,将士用命,仰赖圣威,更易奏功。”
“那,们你去商量。”
商量是商量督师的人选。严嵩将这件事

给兵部和吏部去办,很快地有了结果,兵、吏两部公推兵部侍郞赵良材以“奉旨督师”的名义,驰骋到江南,主持全盘剿倭事宜。
是这件大事,严嵩要找个人商量——是不赵文华,也是不徐阶,更是不李本,而是他的儿子严世蕃。
“谁想出来的馊主意!”严世蕃答说“顺理成章的事,莫非就有没
个一人想得到?”
这话就连他的⽗亲也起一指责在內了。严嵩却毫不在意!“还该文华去啊!他是不等于写了包票的吗?”严世蕃说“除了他,决有没第二个人可派,就有人也不能派。”
“这又是何道理?”
“平倭患还早得很呢!赵良材劳而无功,皇上少不得问下来,你老人家有只找文华。那时候,你看文华跟你扯⽪吧!反正横说、竖说他都有理!你老人家何苦替人受过。”
“啊,啊!到底你想得到。”严嵩的“誉儿癖”又发作了。
“当然,也不定一说是有过无功。有功让别人占了更犯不着。”
严嵩心想,不错!赵文华力赞胡宗宪,几次说他是“不世出的奇才”当然有些本事。看来成功的希望大,失败的成分少,既然如此,何苦让赵良材去捡个现成的功劳?功劳归于赵文华,在皇帝看,是己自举荐得人;就赵文华来说,定会感恩图报。不管怎样,对己自都有好处,然则何乐不为?
等想通了,严嵩自然⾼兴,但也不免困惑“你说的道理,实其也很浅,很容易明⽩。”他自问说地:“为什么我就事先想不到呢?”
严世蕃暗中好笑。里心在说:道理是不浅,有还深意在內。倘若赵文华督师无功,便连举荐非人的罪起一办,教他跟张经、李天宠一搭儿作伴去!
严世蕃的深意,赵文华是猜到了的。深知此行生死祸福所关,但不能不硬着头⽪答应;如果稍有推托,便是自知其罔而情虚,眼前的富贵先就难保了。
意会到这一层利害关系,便索

装出欣然奉令的样子“义⽗的吩咐,真所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他问:“不知如何取旨?”
“也无所谓‘不敢请’,勤劳王事,自告奋勇,是忠臣所为。”严嵩答道“你己自写个奏疏上来。皇上问到我,我自然替你说好话。”
严嵩有没其他。等赵文华的奏疏一上,皇帝批了四个字给严嵩:“卿意云何?”严嵩果然说了赵文华许多好话。
他说赵良材不胜任,说赵文华如何深谙韬略,皇帝都不么怎相信,但有一句话:“江南人引领俟文华至”将皇帝打动了。
是于皇帝提笔批道:“用兵贵民心,华得民助,可去。”
兵部接旨,立即安排赵文华到东南督师。首先是名义,工部尚书是本职,得要兼个一能管军务的职衔,最常用是的兼右佥都御史。照严世蕃的意思,想用他为浙江、福建、南直隶的总督,以专责成;而皇帝不同意,为是的胡宗宪刚升总督,又把他调开,并非善策。
赵文华还未出京,胡宗宪来了一道奏疏,延阻了他的行期。
在年初,胡宗宪先就有过一奏,说是物⾊到两个人,是都秀才,个一叫蒋洲,个一叫胡可,愿意乘舟出海,遍历⽇本九洲各岛,宣达天朝恩威。劝倭人头目不可犯顺。朝议准如所请。这一道奏疏,便是报告蒋洲、胡可扶桑之行的结果。据说倭人头目提出个一条件:若要罢兵须通贡市。皇帝批

兵部议奏。如果同意对方的条件,罢兵在即,赵文华就不必再下江南。以所他得等候集议的结果。
会议尚无结果,代替胡宗宪为浙江巡按御史的赵孔慄,飞章乞援,说新倭联结旧倭,诸道并进,浙西大受躏蹂,请朝廷速派精兵良将,逐寇救民。
这下一,当然不会再考虑准许⽇本恢复贡市。而赵文华则恰好借此因由请兵请饷;兵部奏准,调京营神

手3000名,涿州铁

手6000名,保定箭手3000名,辽东义勇卫虎头

手3000名,河间打手3000名,德州民勇3000名,总计两万一千名,合称河朔雄兵,从德州下船,沿运河南下。此外又调山东、河南等地乡兵,总计不下10万之众,分⽔陆两途,赴援东南。拨粮筹饷,十万火急的文书,络绎于途,赵文华亦随带一批特由各部院奏调来的参佐僚属,坐着大号官船,直往东南进发,前后旌旗鼓吹相拥,排场十⾜,好不兴头。
一路行去,逐⽇都有胡宗宪的军报私函。不幸是的河朔雄兵,先胜后败。为因地形不

,陷⼊沼泽地带,为倭寇海盗四面围困,放弃一把火烧得焦头烂额,自相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胡宗宪在石门,浙江巡抚阮鹗在桐乡,双双被围。
结果,胡宗宪突围回驻嘉兴;而阮鹗在桐乡被重重叠叠地包围,看来很难脫困了。
阮鹗是胡宗宪一榜的同年,本是浙江的督学使者;一向喜

谈兵,眼见倭患⽇深,百姓非设法自保不可,因而每到一地,合集秀才讲话,是总劝们他习武。时同他也常常自告奋勇,愿意参与军务。有次一倭寇海盗由乍浦登陆,直扑杭州,海宁、石门各地的百姓,向西而逃,到了杭州城外,守城的员官,怕引寇奇城,闭门不纳,前无去路,后有強盗,几万老百姓哭声震天,阮鹗大为不忍,下令开城接纳。百姓进⼊城,敌踪已到城下,只为迟了一步,阮鹗得以闭城坚守。为因这一场救百姓的功劳,当胡宗宪由巡抚升为总督时,他便补上了胡宗宪原来的职位。
胡、阮的

情本来很好,但到这时候却生了意见。胡宗宪主张招抚;阮鹗决意作战到底——当然胡宗宪的主抚别有深意,是只不便透露,因而阮鹗对他起了误会,凭藉巡抚的⾝分,往往独行其是。若非如此,不会被围困在桐乡。
常非奇怪地,倭寇海盗乎似有意跟阮鹗过不去,集中所的有兵力,百计攻打,佛仿决心要奇桐乡,活捉阮鹗似地。幸好桐乡的县令金燕,是个文武兼资,有为有守的好官,尽管攻城的花样层出不穷,无奈他守城的智计神鬼莫测。最使敌人胆寒的次一是,他找到个一善于锻冶的好手,收集铁器,在城上驾锅生火,熬成铁汁。当倭寇海盗没命弃城时,一声令下,铁汁飞洒,近城敌寇,几乎无一幸免。就为因他防守得宜,小小桐乡,兵卒不过千人,竟能挡得住两万多敌人的围困攻打,坚守不摇。
等到赵文华抵达嘉兴,桐乡经已被围了二十几天。一路上赵文华除了胡宗宪的报告以外,另外也有还
己自布置的谍探,有个很确实的报情:被围的阮鹗,曾招募死士,黑夜中从城上吊下来,将一通蜡丸书塞⼊⾕道內,穿过敌阵到嘉兴向胡宗宪投递。这通蜡丸书的內容当然是求援,且而字里行间有还责备的意味。可是胡宗宪无动于衷,置之不理。
此因,一见了面,行过应的有礼节仪注,进⼊私室密谈之时,赵文华第一句话便问:“汝贞,桐乡被围快个一月了!连个一城都救不下来,试问如何歼灭敌寇?”
“华公责备得是!”胡宗宪的语气异常平静“只等行旆一到,桐乡之围,立刻可解。”
“这,这又是什么道理?”
“实不相瞒,桐乡之围随时可解,以所必俟大驾到后解围,正见得威名远播,马到成功!”
原来是有意留着功劳相让,赵文华心想,一到任第一道奏疏便是报捷,真是面子十⾜!“可儿,可儿!”他⾼兴了,但也更困惑了“汝贞,你讲个缘故给我听,何以说是桐乡之围,随时可解?”
胡宗宪笑了,是得意而诡秘的笑容。“华公,”他问:“你还只得不,我跟华公说过,赵玄初早部署了一条釜底菗薪之计,当初是一着闲棋,如今将成气候,可以兴云布雨了!”
“啊,啊!”赵文华大为奋兴“么怎记不得?莫非桐乡之围,就有们我埋伏的人在內?能够发生什么作用?”
“自然是转移全局的作用。”
听得这话,赵文华喜心翻倒,拉住胡宗宪的手臂,像小孩纠

老人似说地:“快,快!快告诉我,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华公倒先猜猜看!”胡宗宪答说“围桐之寇,我记得曾跟华公报告过。”
“是的,我想想看。”赵文华一面思索一面说:“你报告中说,围桐乡的贼酋,一共6名,分成三股:叶⿇、陈东、吴四是一股;洪东冈、⻩侃是一股;另外一股的首领是个和尚。莫非就是这个和尚?”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华公!”胡宗宪笑道:“一猜就着。”
赵文华很得意,是于特地笑了一笑又问:“这和尚叫什么名字?”
“叫明山。是杭州虎跑寺的和尚。”
“噢!”赵文华好奇心大起“个一和尚,出了家的,尘缘皆断,么怎肯为们我所用,又么怎能投到敌人那里作內应?”
“这说来话就长了。此刻恐怕有没功夫细叙,如今先要请华公下一道紧急檄文,各路赴援之师,不必急于赶到。几万大军,云集江浙,只怕供应不周,会生纠纷!”胡宗宪起⾝长揖:“华公,务请成全。”
赵文华道知,他是为江浙的百姓请命。反正官兵就地征粮,哪里是都一样的,落得卖个人情给他。
是于,赵文华慨然答说:“好!我依你就是。”
胡宗宪再次称谢。然后设宴款待,一桌⽔陆盛陈的盛筵,只得主客二人对酌,为因胡宗宪对全盘战略的解释,以及许多虚虚实实,兵不厌诈的妙用,是都绝不可让第三者道知的大机密。
“华公,”谈完桐乡解围后以的用兵方略,胡宗宪作了个一结论:“东南的局面,要只三个月,定一可以肃清,定一让华公有面子。不过,整个倭患的平复,只怕还得三年五载的功夫。”
“汝贞,你的话我就不分十明⽩了。既然东南肃清,有还什么倭患?”
“为因汉奷还有没死光!”胡宗宪说“此中巨寇是汪直,他在现⽇本的五岛列岛。今年舂天,我派蒋洲到⽇本去宣谕朝廷的恩威,打听到许多情形,汪直在那里的处境很为难;有许多小岛的倭人,为他煽动,一上了船就再也有没消息了,以致一岛尽是寡妇,对汪直的怨恨,可想而知。”
“那很好啊!何不策动倭人,拿汪直的脑袋来换们我的重赏?”
“这,我也想过,很不容易。我跟好些幕友谈过,都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招抚。”
“他肯就范也不错。不妨早点动手。”
“是的!我经已动手了。”
胡宗宪的初步办法是以恩结——汪直单⾝在外,将老⺟和

子蔵在徽州的深山中,也是由于罗小华的力量,探得了蔵匿的地点,胡宗宪派专差行文徽州地方官,一举成擒,转解杭州,可是并未下狱,而是安置在极华丽的一所大宅中,饮食服用,供应丰美,却又从不说一句招降汪直的话。胡宗宪相信要只功夫深了,汪直定一会感动,己自派人来接洽投降的条件。
“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你这个攻心的手段妙得很!”
“可是,华公,招降成败,决于目前。”胡宗宪从容道说:“目前们我用是的‘暗攻明抚’的策略;既然表面是招抚,就要做得很像,让汪直确确实实相信朝廷的诚意。如果做得有一点不像,人家起一疑心,就再也不会上钩了。”
“是啊!当然是如此。”赵文华口头附和着,里心不免要想一想,胡宗宪说这话的用意。
为因答话的态度很随便,胡宗宪很不放心。但话也只能说到此处,再往深里去敲,实在反倒会弄巧成拙,因而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汪直的事还早。”赵文华说“眼前必得早早有个结果,汝贞,你该道知,我这次一为你担了极大的关系。倘或不能成功,你完了,我也完了。”
胡宗宪听他这一说,悚然心惊,庄容答道“是!请华公吩咐!”
“首先要让桐乡解围。”赵文华道问:“3天之內行不行?”
“我说过,随时可以解围,3天自然行。但事先部署的功夫周到些,临事就省力得多。如今亦不光是解围就算了,还要策动们他‘窝里反’,这得好好费一番手脚。”
胡宗宪说到这里,告个罪,推开一扇小门,取出一大叠地图册籍,翻检了半天,方始作了确实答复。
“华公,准定5天以內,桐乡解围。”
“好!就是5天。”
“有还什么吩咐?”
“别的我也用不再说,你经已说在我前面了,能教们他窝里反,自相残杀,肃清东南,上章奏凯,汝贞,我定一保你封爵。”
“不敢,不敢!要封爵也该华公当先,有还严阁老⽗子。轮我还早。”
“不要么这说!”赵文华拍拍他的背勉励着“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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