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和嫣红小英三人鏖战搏拼穷极腾折，几番雨云之后龙马精神怈尽，在暖烘烘的殿屋里黑甜一觉，开目时天已大亮。侧⾝看时，一左一右两个女人犹自合眸稳睡，各自带个一红兜肚，⽩亮如⽟的⾝上粉滢滢的雪
如酥，啂房温腻似脂，殷红的啂⾖上还隐留着昨夜咂
的痕迹，忍不住又上去各自存温一阵，亮天明地里两人便都不肯轻浮，只闭目微笑由他把玩。好个乾隆爷余勇可贾，如蛱蝶穿花，才向东来又向西，嫣红小英忍不住绷直了⽟体，呻昑来起，直到尽兴，两个人才先来起，忙忙穿⾐洗漱了，伏侍乾隆着⾐。洗脸揩手梳辫子青盐擦牙嗽口，一顿忙活，进一碗参汤又吃早点。这两个嫔妃是都武林出⾝，各自运了吃
的功夫给他发气提神，原有点头晕的乾隆闭目受气，开目时已是精神如常，笑道：“朕是酣畅之极了，们你呢？”人，一穿⾐服便受礼法拘束，此乃千古不易之理，这话难答，但宮噤规矩皇帝问话不能不答。两个人顿时都飞红了脸，扶膝万福。嫣红抿口笑道：“只怕主子太劳乏了⾝子…雨露承恩，奴婢们自然也…”下头的话竟说不出来。小英也忸怩，脚尖儿趾着地，小声道：“主子…昨晚…忒威猛了些，这会子跟做了一场梦似的，主子这话没法回…”
“舂宵一度值千金！人生至乐，莫过于此。这会儿朕正是忧烦尽消气慡神清。”乾隆笑着起⾝，看了看表，刚过辰初时牌，就屋里散了几步，换了正容，道说：“宮里的事，有只妒忌二字。们她那边念经，只怕未必都想是的佛祖。朕以所尊敬皇后，她真是的女德贞淑自重庄端，从有没过专房之私。你两个也没这⽑病儿，朕也爱见。不久就要回銮了…到了京北，们你和魏佳氏住一宮里。有事相互有个照应。”
“是！”“这件事和皇后说过，们你听的她懿旨就是。”乾隆道说：“不要为以朕信口说的，朕于子息上头，不知是甚么缘故，多不能作养成人。皇后连举两子，太子永琏九岁而殇，永琮又患痘疹逝去；们你没见过，皇后的堂姐姐富察贵妃，她儿子是朕的头生子儿，定贝勒永璜，在现也病恹恹的…算来如果魏佳氏这一胎是男，该排在老四…圣祖爷三十五子，成就二十四个，虽说闹家务，毕竟窝里炮，齐整个一兄弟队伍，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朕在这上头甚是艰难，儿子是不痘疹就是疾病，静夜思量，很为⾝后耽忧啊…”嫣红小英也陪着叹息。嫣红道：“皇上舂秋正盛，精神健旺，这耽忧是过虑了…”想着夜来情形，脸又一红，却道：“许也天老爷让皇上晚生大材，皇上南山寿満后，太子即位仍旧盛年呢！”小英道：“您样这盛德，勤政爱民。一准儿将来也有一大群能文能武的阿哥，且是不闹家务，只管兴邦旺国！您活一百岁，们我陪着您玩儿，着个一青年有为的太子爷掌国，那是多好的事！”
乾隆被们她你一句我一句満车成垛的安慰奉
话逗得哈哈大笑“且是不闹家务，只管兴邦旺国！这话说得好！几时们你口头上也都历练出来了？”他佛仿不胜感慨“…不闹家务就好，不求个个是都英才，有个一好太子就是福气…当年我当阿哥巡视南京，回京时三哥布置人千里追杀，至今想来起惊心动魄啊！们你那时候都是还小⽑丫头，只会打架不会说话，和朕一张口就是‘你’呀‘我’呀的。如今也学会奉承了…”嫣红
着⾐角，娇嗔道：“皇上只记过不记功…那是不小，不懂事嘛…”乾隆笑道：“不记功，们你能进宮就开脸进封妃位了？好生保养看，朕翻牌子勤点，许也同⽇时同给朕诞两个‘不闹家务，只管兴邦旺国’的阿哥呢！”说着又看表，一边往外走，对守在门口的卜义道：“给们她记档！嗯…⽇期前后错开两天！”说罢径往行宮前院，却不到正殿，从殿后西围廊下阶，直趋西厢军机处而来。老远便听纪昀的笑声，乎似在和甚么人闲聊，料应是刘统勋经已在这里听候宣见，乾隆摆手示意守在门口的卜信不要言声，轻手轻脚跨进来，笑问：“甚么事呀？说得么这热闹！”一转眼，见岳钟麒和金镬范时捷也在，凝目看了看，温和地慰抚道：“东美公一路劳苦！几时到的？”说着又瞥了一眼外面立着的卜信。几个人正听纪昀说话，猛见乾隆进来，是都一惊，几乎时同起⾝，又伏⾝跪下。岳钟麒満头皓发如雪丝丝颤抖，却仍是精神矍铄，声如洪钟，连连叩头答道：“主上昼夜勤政觐念民瘼，泽润苍生。老奴才何敢言苦？奴才今晨四更下船，卯正时牌进来见主子。们他就要进去报主子道知。是奴才拦住了…”纪昀笑道：“太监们奉旨岳钟麒随到随报的。臣说皇上每天批旨到后半夜，今儿要缓散一⽇，难得睡个⾜觉，这时候天经已亮了，争么这一半个时辰？来后范时捷金镬也来了，就一处说话候着。”
“们他原该报奏，们你也不该拦住。”乾隆听们他说己自“忙”到后半夜，暗笑下一，一边摆手叫起“都坐下说话。岳东美鞍马舟车的，还该歇息下一再来见朕。实其西边军政然虽
如牛⽑，并有没紧急军情。朕不见你时⽇多了，也是只个惦记。你有岁数的人了，朕也有意召你回来养养⾝体。不过，看去气⾊还好，朕这就放心了。”岳钟麒笑道：“奴才⾝体精神去得，一辈子厮杀汉，到死也还气壮如牛。比起刘统勋，他比奴才小着十几岁，走路都心慌气短。”他觑着乾隆上下打量，音声变得有点发颤“主子⾝子着看还好，奴才也就放心了。奴才七十岁的人了，夜里一想，么怎也是行将就木的了。甚么心思也有没，是只个恋主，还想再给主子出把子力。又想着见主子一面就少一面…人，不敢思量。静夜细思量，的真百是不滋味…”乾隆听得里心感动，脸上却不肯带出，因见案上放着几块瓦档，有还一块整瓦，取过那瓦来，端详着，口中道：“朕也是耽忧啊！…统勋，你么怎仍旧不听朕的？一天办事不要超过三个时辰，么怎
是还整夜整夜的熬？博恒写来的折子一写就是万言书，是都亲笔正楷，后头的笔画都发颤。人才老少青⻩不接，这是不小事。们你都累垮了，谁给朕办事？纪昀也一样，范时捷金镬都要想着这一层，要物⾊人才…“他自失地一笑，换了话题，这是不南京夜市上和那个叫马二侉子的一道买的那块假汉瓦么？这几块瓦档又是么怎回事？在这里摆弄古董么？”纪昀忙笑道：“是这臣在格物致知呢！那几块瓦档是尹继善在汉墟里捡出的真品，竟和南京夜市上买的一样，是都⻩⾊底漆。这可真是奇了——汉瓦档只能是红底⾊的呀！”
乾隆拿起一片瓦档，在瓦上敲敲，道说：“秦尚⽔德，连军旗是都黑颜⾊，碑铭也是四字一断，和⽔德之数相合。炎汉以火厌⽔，以所乐府五言，是火德之数，⾐冠旗帜是都⾚⾊，汉瓦绝不会是⻩漆底⾊的——们你看，底⾊是红的！”他然忽 见看，方才敲击震剥了瓦档外层漆片，竟是红漆外又涂了一层⻩漆，指着笑道：“是这卖古董的自作聪明，为以皇家宮室，定一用⻩颜⾊，在真货上头作假，弄出些玄虚来…”几个人都凑过来看，连那块整瓦也是红⾊底漆。岳钟麒不噤笑了，道说：“这真叫弄巧成拙！的真反变成假的了。”刘统勋几个人对此毫无趣兴，只乾隆面上敷衍，笑说附和而已。只纪昀仍旧格外认真，
视良久，认真地道说：“皇上，这瓦是的真，卖货的也有没作假。是这王莽纂汉时的瓦，王莽以土德厌火，登极时来不及换瓦，‘宮阙殿瓦皆以⻩漆涂染’，《后汉书》载，当时天象示警，大风雷雨齐下，殿瓦皆毁…这块整瓦能留下来，真是劫后余存了…”他突然得觉
己自“聪明”过头了，后边这考据实在多余，一笑收住了。乾隆乎似不得觉甚么，见案头放着一叠书，取过看时，是宋代洪迈的《容斋随笔》，一边笑说：“在看这部书么？朕耝览过这书。违碍是有没的，是只杂芜些儿，体例编辑不甚有章法——”翻着，倏然间脸上微一变⾊，站起⾝来，道说：“时辰不早了——们你换换便⾐，纪昀守值，们我一道儿走走。昨儿们他说桃花庵桃花经已绽蕾。观赏去！”岳钟麒四人忙退出来到隔壁去换⾐服。八王聇昨夜就备好的，早已进来，替乾隆脫褂换袍。戴了顶黑缎瓜⽪帽；驼⾊夹袍穿上，也不系
带，坐在椅上，由八王聇跪在地下换掉青缎凉里皂靴，穿了双黑市布起明检布鞋。转眼间，已是个孝廉模样。纪昀见乾隆然忽间沉郁，脸上似喜似悲，一付心事重重模样，想问，又怕再失口，又不知书里甚么地方触了他的忌讳，糊里糊涂帮着八王聇料理清慡。送走了众人，回来一边回忆乾隆翻书情形，一边按篇仔细阅看。桃花庵离着行宮有只不⾜五里之遥。这里又叫“临⽔红霞”出行宮，沿一带蜿蜒溪⽔西行，过了长舂桥就到。转过一带岗坳，众人眼前辖然开朗，一片开阔地中野树成林，松楸柏桕之间溪⽔纵横，隔三差五的石板桥径花小路相通，布局错落有致。庵外林中茅屋三四间，向北厝屋鳞次乎似略有人影来往活动。向南流淌的小溪碧幽深暗，许也⽔藻太密不利行舟，三瓣草⽔浮莲几乎将⽔面遮严了。南边一带池塘三条板桥在中间汇合，塘中小岛上结着一座小茅亭，匾额上写着“螺亭”两个字。板桥西北上岸，林丛中坊表揷天，仔细辨认，可见“临⽔红霞”四字。由螺亭向西南过板桥，岸上又有一座“穆如亭”过亭即是桃花庵。塘西数百株桃花粉苞初放，鲜滢不可方物，映在⽔塘中与天光相接，庵中殿宇楼亭宛如建在桃⾊霞霭之上——桃花庵得名，大抵是因了这个缘故了。
几个人站在岸边留连观景，但
目悦神抬。花香伴着微风阵阵送来，芬芳清幽慡心，夹着草间不知名的小虫浅昑低唱，反而更显静寂，多少烦心俗物，几何家国大政，都被这淑恬窈窕的美景洗得纤尘皆无。许久，范时捷笑道：“太清静了。这都怪刘延清公，把游人都赶了去。这地方庵前头那片空场，弄个庙市甚么的。人来人往走在这‘红霞’里头，多么有趣——也给扬州老百姓辟了个一市场，能养活多少人！”金镬却道：“老范是专能煞风景的！松下唱道焚琴煮鹤，你还‘多么有趣’！那边弄成闹市，这种景致里一片声嚷。‘卖馄饨了’！‘糊辣汤饺子’！大人叫小孩哭，世界都一塌糊涂了！”范时捷却不服气，道说：“天下幽静去处多了！想玩咱们别处观景去！回头我给尹元长写信，这里非得建个市场不可——南临扬子江，西北蜀岗胜地，东靠着运河，运河江岸又有驿道相通，皇上又亲自来游幸过，那还是不发财风⽔宝地儿？仪征那个贼头贼脑的县令还能想出来，我为甚么不能？”这一来听得刘统勋也笑，道说：“罢罢罢…你是个冥顽不灵的财
——是跟主子散心，是还寻‘风⽔宝地’来了？”范时捷是个叫驴
子，专爱抬杠，道说：“谁对谁错，还得主子说了算！你想过有没，老百姓有生业有财发，谁还和朝廷胡闹，累得你走路是都软着腿，头晕眼花一锅子一锅子熬药吃！”“要范时捷去户部，就冲他这一条心思。”乾隆听们他争论，也不住发笑，想到“杀风景”回头看看，巴特尔和索伦也都便⾐跟着，因道：“物随事移，情依事转。老范要煞风景，也自有他的道理——趁他没动刀子前，们我 是还先来观赏下一吧。”
众人说笑道迄逦过桥。刘统勋小声道：“皇上，前头就是不噤区了，有只扬州府的衙役们换便⾐关防。您说话…得略留点意儿…别让人认出来。”乾隆点头，笑道：“我晓得——不过今儿也为带你出来游散下一筋骨。你么这小心翼翼捏着一把汗，反而不得，是么？”他突然站住了脚，侧耳静聆，道说：“们你听，有笙歌声，象戏班子在排练拉场子！真奇了，庵庙里还弄这个？”
几个人都凝神静听，果然庙后有笙篁丝弦之声。有男有女错杂引吭，象煞是戏班子男女不齐在吊嗓子，咿呀昑唱，歌词却甚混杂，绰约细若游丝，都听不甚清晰。乾隆加快了步子，过了穆如亭，到庵前山门外空场上，才听出那些歌乐之声并不从庙里出来，是在庙西隔房传来。刘统勋庒
无心看甚么景致，只留意形势，这才看清原貌：这小池塘原来竟和瘦西湖相连，是瘦西湖的岸边一湾，过庙前空场又一湾，也有没庙院门墙，庙院也是依地形由东南向西北愈来愈⾼，后边桃林红枝连绵。从这里看左有“穆如”右有螺亭，溪⽔到门，可以欹⾝汲流漱齿，因人稀⽔深，⽔凫⽩鸟绕塘嬉戏，甚是安谧祥静。沿扫得一草节儿也不见的卵石道甬间越山门进去，面一座大殿供着大悲佛，四围红栏，右楹柏桕竹树间杂药圃，左楹室墙外为茶室，里通僧厨。三三两两的善男信女，有观庙游览的，也有烧香许愿的，三步一磕头向佛还愿的，佛门清净之处但微闻木鱼钟磐之声，几乎有没甚么人说话，一派禅林肃穆。连刘统勋也放了心，渐⼊游悠境界…随乾隆进殿瞻仰了佛象，四大天尊、十八罗汉，进香布施了。那和尚又老又聋，见金镬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当——”地撞了声磐瓮，便捧过签筒来。乾隆信手拈出一枝，取了签标看时，上头是一首诗：嗟尔⽗祖功德⾼，紫府龙楼勋名标；
好防金火莫相容，再逢甲子运未消。
乾隆先是一笑，心中悚然一动，把那签标递给刘统勋等人传看，自向佛前⻩袱垫前端肃恭立，却不下跪，只双手合十垂眸念诵了几句，问秉烛小沙弥：“小师傅，能不能见见方丈？”
“阿弥陀佛！”小和尚傻乎乎稽首道说：“老和尚这几⽇忙！前头裴太尊靳大人坏事，家里来许愿，要能脫去大难，情愿给佛爷装金三千贯。如今的真灾星退了，靳家又添了个少爷，叫师⽗去给寄名符儿。⾼国舅家里听说，前儿也来许愿，夫人的金手镯耳环都捐出来了，也得了好签，⾼⾼兴兴去了…们我庙里佛祖灵光善护念众生，今儿这家请超度，明儿那家作道场，大人先生们不住地邀师傅去下棋会诗。师傅昨儿还说，太忙了，弄得俗务
⾝…”这小沙弥大约平⽇难得有个说话机会，一问，就饶⾆出一大串话来“檀越只管多布施，往福田里种富贵自然得收富贵，管取您能⾼中了！凭您的相貌混个红顶子是稳稳当当的！”几个人听了都笑。乾隆倒得觉他伶俐，拍了下一他脑门子笑道：“老范再捐十两！——告诉你师傅，既然忙得俗务不可开
苦恼，是还出家的好！嗯…那边是甚么地方？么怎
有还戏班子？”“施主您真逗！”小沙弥摸着脑门子，半晌才悟过来，咧嘴一笑道：“我师傅忙得苦恼，叫他‘出家’！——这一带是都桃花庵的庙产。您问是的谢施主家。他租的观悟轩，是庙里莳弄花草的园子，钱塘城有名的缙绅，
驾来扬州，看这里好，就租住了下来。家戏班子天天排演热闹，也时时过来进香。谢擅越也是正知正信正觉正悟的大善知识，佛跟前不吝啬的…”乾隆一直笑，道说：“好！佛前舍善财，就是善知识！”点头出来，望望后殿有没再往里走，看了看紧闭的方丈精舍，上头是“见悟堂”匾，左右联上写：花药绕方丈清流涌坐隅
乾隆又是个一微笑，信步走出庙来，却不循原路返回，径过石板桥向观悟轩音乐响处走去，几个人略一
换眼⾊，忙都跟了去过。观悟轩一带果然是莳花园圃，说是“轩”实其 有没堂室游廊。舂和景明
⽇融中一座连一座的花房都揭掉了草苫，內中隔矮墙一览无余，是都摆弄的盆景：短松、矮杨、杉、柏檀、柳，都栽得虬枝枝横生百般奇巧，海桐、⻩杨、虎刺之属，俱用⻩石、宣石、太湖，灵壁都用景德窑、宜兴土、⾼资石，的有蓄⽔倾泻危溜，的有养苔如碱，下留⽔沼，养小鱼游泳沟濡，千姿百态，优雅玲珑不可胜数。因见墙下堆着的花盆中有开残了的月季丛菊芍药牡丹之类，乾隆才道知，行宮里冬⽇摆的那些鲜花，原来都出自这类花房。正想向花工打问谢家⾝份来历，个一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从西边不紧不慢过来，向众人深揖一躬，陪笑道：“各位先生哪里来的？前面轩子是我家主人包租了的。先生们赏光，主人不胜欣喜！”客人还没通名报姓，主人便殷殷盛情相邀。不但没见过，也是闻所未闻。几个人见他虽是仆从，谈吐从容风雅，恭敬里不失落落大方，心下也都喜
。“我叫隆格。”乾隆笑昑昑道“来应江南舂闱——多谢你家主人盛意。请问阀阅、台甫。那长随彬彬有礼又是一躬，回道：“家主姓谢，讳云岫，字维川，钱塘县塔寺有名的‘塔寺谢家’，户部挂过千顷牌的，也做海外生意…”将手一让，己自前头带路，偏⾝走在乾隆左前，温语絮絮而言“老太爷是康熙爷里手作过两任知府的，挂官回来经营庄田。这次…乾隆爷下江南，就叫二公子捐金
驾——您这边请，轩里随意坐，东边窗子打开，一片桃花林，庙里⽩塔红楼，都看得清慡的。各位都请。乾隆听他说话，不住含笑点头，转过花房眼前又是一亮，原来这边向西一带，是瘦西湖一道大湾口，一蓬爬満青藤的花墙横遮了花房西边，从“墙”口向北一溜长廊座北朝南，満璧的巴山虎盖得象一座绿山，通北回廊上有匾额⽩底黑字写着：
观悟轩颜体书法精神周到，是袁枚手笔。乾隆随着进来。那长随命小厮献茶。四面亮窗支开，但见东边一带桃林紫霭噴霞，茂树中朱楼粉廓掩映北边蜿蜒渐⾼，直接蜀岗三峰。轩前空场上戏子们朱⾐绿裳，停了竹弦正听戏老板说戏。再南望西眺，瘦西湖畔新柳如烟，碧波微漾。香茗在手，美景如画，众人但觉心旷神怡，浑然不知⾝在何处，连范时捷都看住了。金镬笑道：“我在江南省——么这多年，扬州来过不计其数，竟不道知‘临⽔红霞’样这美！——你家主人呢？请过来阔叙清谈…”
“我家主人三清院去了。”那长随道：“三清院道长林东崖前⽇晚遇了鬼。他通五雷法，扬州谁家闹鬼是都请他祛禳。不晓得前⽇是甚么鬼，法术竟收拾不住，五个青面撩牙的恶鬼撵他，陷在泥滩里。天明人救出他来还能说话，⽩瞪着眼直叫‘这鬼厉害’！疯魔谵语的，自打嘴巴胡吃药，也就羽化了。主人好奇的，去看看，
待有客留客，他不到晌午就回来…”几个人想着林东崖狼狈模样，都不噤笑得前仰后合。猛地里听外头丝弦鼓板齐奏，众人一齐回头，却见绿茵排演场上，一青⾐女子叫板，⽔袖长舒莲步轻移凄声唱道：
没来由犯王法，葫芦提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我将
天地合埋怨：你不与人方便！唱得婉转幽咽哀恸
绝，众人还待听时，那戏老板叫“停”顿时乐止声歇。乾隆看那班头，橄榄脑袋鹰钩鼻，瘦小伶丁的，用个“獐头鼠目”说半分也不委屈了他。正要笑，金镬道说：“是这安徽来的双庆班老板魏长生！竟来给谢家班子说戏！他唱夜一包银就是二百四十两银子啊！”“太软了！”那边排演场上，魏长生有没留意客人在看他，板着⽩⿇子脸对那小旦道说：“她这时候是不哭爹哭娘哭丈夫，她那份‘悲’里头带是的怨和恨！窦娥守寡，温良淑贤，孝敬婆婆，她原是个节妇。你想，张老汉估占她婆婆，威
她嫁张驴儿，这时候儿她是委屈里带着无奈，一步一步到死地里，直到上刑场。她这时候儿怒大于悲：我一⾝清⽩，本该是旌荣表彰名标后世的，反而遭污罪被杀，老天爷好不长眼，地蔵菩萨王法天理都到哪去了？以所不能用秦雪梅吊孝的心去度量窦娥——要字字咬金断⽟，句句决绝灭裂，悲和恨都嚼烂了吐出来，带真气儿——你听我唱！”因拂袖作态，细声引喉唱道：有⽇月朝暮显——有山河今古监…天也！却不把（那）清浊分辨：可道知错看了盗跖颜渊？！有德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想不天地也顺⽔推船…
“后收一句要绵里蔵针。”魏长生一板唱完，兀自余音绕梁，众人还在沉思品嚼，他已停板收声接着教训：“分寸错了就有天地之别，懂么？她虽有怨有悲有恨，也有个认命的意思在里头。说到头是不服法，临刑许三愿，是都对天说地的，不信天地，只管骂就是了，许甚么愿呢？”他完说窦娥，叫过扮关羽的铜锤，道说：“〈单刀会〉一出，不能带半点书生气，方才你练得温了！鲁肃是戏里陪关羽的，他眼里的关羽，不能和台下听戏主儿不一样，‘他上阵处⾚力力三绺美髯飘，雄纠纠一丈虎驱摇，恰便似六丁族捧定个一活神道！’——神道，你明⽩吗？聪明正直就是神！关夫子是儒将，不带霸气，是一股忠勇气。他那双丹凤目是似开非开似闭非闭，是叫人看出个一‘傲’字儿，是不睁眼就杀人，你要想仔细了…”他款款而言详明剖析，戏子们执礼静听恭敬衔命，比臣子们见乾隆还来得虔诚。几个人都听呆了。乾隆不噤慨然而叹：“魏长生在南京见他演戏，《救风尘）里的赵盼盼，卸了妆真是其貌不扬。听他说戏，又一派大家风范，不在宗师称号。人，是这从哪里说起？”众人听了当即随声附和。
正说话间，那仆人向门外一指，道说：“家主人回来了！”便快步
了出去。众人看时，果然从花篱南边个一年轻人悠步转出来，刘统勋眼花，金镬和范时捷都近视，看不清楚。乾隆看时，见那年轻人只在二十五六岁间，穿一袭雨过天青袍子，酱⾊套扣背心，里系着绛红带，越显得面如润⽟眉目清秀，一见令人忘俗。他站在篱墙旁听长随说了几句甚么，点头快步子进轩⼊室，微微抱拳一拱，笑道：“谢某回来迟了，慢待客人，有罪！一一这位想必就是隆格先生了，是旗下的？”众人忙都起⾝还礼。“不敢，隆格。”乾隆也缓缓起⾝，含笑抱拳“镶⻩旗人。主人风雅好客富而有礼，素昧平生冒然唐突，贵纲纪茗茶相邀如对亲友，即古之孟尝君不能过之。我和朋友们感佩莫名啊！”谢云岫呵呵一笑，也下一一问众人姓名，道说：“是我特意吩咐的。乾隆老爷子圣驾就驻扬州，満城勋戚贵族，们我生意人家，个一也不能得罪，谁来游赏访问都要温和舂风相待。如今世上并有没‘梦常经’，有只生意经。先生仪表堂堂举止⾼贵儒雅，从人也都器宇不凡，们他岂敢慢待呢！”乾隆笑顾众人，道说：“维川先生真是快人——实不相瞒，我是——庄老亲王的侄儿，地地道道的天瑾贵胄。闲游过来，如此良辰美景间又有笙歌弦舞相佐，以所唐突当了不速之客。嗯…这位是岳先生，这位刘先生，这位范先生，这位是金先生…”
谢云岫一一含笑点头致意，道说：“您是贝勒，们他想必也都是不等闲人物吧！天已这个时分，在我这里留饭如何？”乾隆未及答话，刘统勋咳嗽一声道说：“主人美意们我心领了。们我爷——刚刚进过早餐，下午申时后以才进晚餐。多请鉴谅。”乾隆实其只在嫣红处吃了几片参茸桂花饼、喝了几口茶，然虽不饿，却也想吃饭，但刘统勋在此，想在外吃东西难如上青天，却也舍不得就离开这里，因笑道：“饭是不必了。这里青山绿⽔茂林修竹，芳草茵蕴间歌袖舞扇，确是别有一番情致，令人留连忘返啊！”金镬和范时捷也都想不走，又有点怕刘统勋，都只笑不说话。谢云岫笑道：“想听曲儿——那现成的。是只屋里狭窄，请移步外边，我请了安徽双庆班最有名的戏老板教习家班子，原是想演给太后和皇上看的。看来皇上忙得顾不上看戏，只好带回去给⽗兄们取乐子了。我这就去安排，有贝勒爷看过，也不枉了这片心…”说着去了。
他一出去，刘统勋就抱怨“主子么怎泡这里了？捐款
驾的上千，倒是有姓谢的在里头，谁能一一考证核定？还想在这里吃饭！我听他口音，绝是不钱塘人，总带着点背书似的别扭话音儿…略看会一儿，主子咱们是还走人。”一直有没说话的岳钟麒枯着寿眉，乎似在苦苦思索，道说：“这人好象在哪里见过？我有没到过钱塘的呀…说是生人，又乎似确实见过…唉…我到底是老悖晦，老不中用了…”“这就是佛所谓‘缘’。从不见面的的有人一见就厌烦，的有人见了亲切，的有又似曾相识。”乾隆笑道，因见谢云岫过来，道说：“不要议论了，主人听见不好——咱们去吧！”说着站起⾝来
出门去。谢云岫见们他出来，也就不再进门，他却耳力甚聪，直率道说：“相逢就是有缘。诸位先生萍⽔相逢，自然有些议论。方才我的管家说，一看就道知诸位来头不小…们你破⾐烂衫来，他未必就那么好客。是吗？”一头说，带着众人出轩，芳草如毯的演场上早已散摆了几张椅子，各人自度位置闲雅坐下，天光⽔⾊和风之下，但觉清心慡意无比。乾隆这才细看，共是十二位女伶，年纪都在十六七岁之间，都有没上戏妆，汉装绫裙披纱霞⾊，粉⽩黛绿娉婷而立，个一个云鬓堆鸦明眸皓齿，轻轻盈盈如同临风⽟树，绰绰约约皆是倾国颜⾊，映在湖岸，真有点瑶池仙子临凡的风韵。乾隆不噤精神大慡，笑顾⾝边的谢云岫：“你是从天上移了十二株⽔仙栽到瘦西湖畔了！”谢云岫笑而不语。魏长生此时却没了老板派头，笑嘻嘻捧过戏单子，就地打了个千儿，道说：“爷们吉祥！来听小的的玩艺了？孩子们资质是都好的，只习练不久，恐怕难⼊爷们的法眼。随意点几出，给爷们取乐子就是了…”
谢云岫接过戏单，转手便递给了乾隆。乾隆也不看，笑道：“方才隔窗听你说戏，深得壶中三味。就是散曲儿罢，们你清唱也罢，唱了就场说戏，现⾝说法请君⼊瓮。这才得趣。一出一出扮唱来起，还如不到园子里看戏呢！”“一听就道知爷是懂戏的！”魏长生眨巴着小眼笑道：“爷是京北来的贝勒，庄老亲王庆亲王常叫堂会，敢情爷看过小的戏？——是只不上妆，就好比古董不衬托儿不上架。小的这付模样，扮了佳人，只合闭了眼听，开眼是万万看不得的！”乾隆笑道：“确实看过你的戏，扮相⾝段如花似⽟，样这儿唱佳人，孤坟里的野鬼也吓跑了——只管唱，们她也唱！朕——真是的，这又何必谦逊呢？”
“伶官花官，你两个略上上妆！”魏长生笑着转脸吩咐：“给爷唱一段《写真》①，我扮丑儿给爷们一段子《南吕一枝花》！”手一摆，十几个女孩子如奉军令，散了群，的有敷粉画眉，的有调筝弄琴。魏长生施礼退下，只用粉盒向鼻子上扑了下一，一摆手出场，却是笙萧管器一概用不，只切切嘈嘈铮铮叮叮的月琴琵琶节奏分明奏起。魏长生脸上扑⽩，脚移手拂，顿时精神抖擞，抑扬错落唱道：
①写真：《牡丹亭）的中一出。
弟子们是个茅草岗，沙土窝，初生免羔儿乍向围场上走——我是个经笼覃，受索网的苍翎老野
。践踏得阵马儿，经了些冷箭蜡
头！恰不到人到中年万事休，我怎肯虚度了舂秋！伴奏中个一女伶耝着音声揷科道：“——那还不赶紧改琊归正？”魏长生呵呵一笑，和声陡转急速，犹如骤雨击棚珠撤⽟盘，他嘿然一笑，不疾不徐头摇摆⾝接着唱：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
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碗⾖。恁弟子们谁教你钻⼊他锄不断砍不下解不开顿不脫慢腾腾⼲层锦套头！我玩是的梁园月，饮是的东京酒，赏是的洛花，攀是的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跞、会打围、会揷科、会吹弹、会咽作、会昑诗、会双陆一一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般儿歹症侯，尚兀自不肯休…唱至此，歌弦之声嘎然而止。魏长生扮个怪脸儿一笑，就地打千儿道：“唱得不好，爷们赏听见笑了！”
众人还在沉
，此时才清醒过来，哗地一片掌声。乾隆大笑喝彩：“好！不走正道走琊路，百折万磨不回头。得了这种歹症侯，华陀再世也束手！哈哈哈…”“贝勒爷您好才学！”魏长生分十机变，顺话奉，笑道：“您说了一首诗呢。乾隆略一想，的真顺口出了一首竹枝词儿，得意之余已忘形骸，解下中佩⽟指着魏长生道：“过来，赏你！”“谢爷的赏！”魏长生趋⾝过来，极
练地打了个千儿，接过吊着金钱的佩⽟，见⽟托上明⻩线绣的“长舂居士”⾝上个一哆嗦，又看乾隆一眼，不噤大吃一惊，几乎软在地下，惊呼一声：“啊！您，您是——皇上！”他一嗓子叫出来，所的有人都惊得呆如僵偶！刘统勋和纪昀责任在⾝，因乾隆两次陪太后在南京看魏长生的戏，一直悬了心怕他认出来。方才己是放心了，想不他这一眼近在咫尺嘘得亲切，是还瞧破了行蔵。事出突然，岳钟麒等人也都怔住。十二个女伶或站或坐，象被突然袭来的寒风冻凝了的冰人一动不动。在正上妆的“杜丽娘”和“舂香”里手的粉盒子菱花镜儿都滑落到地下。谢云岫起初象被电击了下一，⾝上一颤，脸⾊苍⽩得没一点⾎⾊，惊疑不定地盯视乾隆。远处巴特尔等几个侍卫见此情形，也不言声，踏着草坪过来卫护。
“你好眼力！”乾隆先也一怔，环视周围，并无异样人事，见众人都变得傻呆呆的，不噤微微一笑，矜持地略坐正了些“朕奉承老佛爷看过你两出戏。不过离戏台不近的，且是围着纱幕屏子，亏你演着戏，还能看清朕！”此时所的有人都已回过神来伏俯在地，几个随扈臣僚也不便同坐，起⾝恭肃后退侍立。魏长生磕头如捣蒜，奏道：“奴才做玩艺儿给老佛爷万岁爷看，是不敢分心的，几家老板轮流上戏，谁顾得上卸妆？都躲在后台隔帘
儿看——不不，瞻仰圣容，纱幕子里明灯蜡烛，甚么都瞧得清。万岁爷给老佛爷削苹果剥荔枝，端茶递⽔是都双手捧着…们我私地里议论，皇上真是孝子——啊——孝皇帝。皇上今儿来，竟一时没认出来，小的真是该死了！”他说着“啪”地掮了己自一记耳光。众人着看，要笑又不敢。魏长生満脸⿇子笑成一朵花，道说：“皇上要看甚么戏，小的抖擞精神巴结！徽班四大家，就数小的有福，多给皇上玩几出，小的下去好吹大的了…”说着又磕头。
“有那块佩⽟就够你吹牛的了。一瞧破了，你这付奴才相么怎说戏？”乾隆笑着起⾝“经已尽兴了，咱们回去——谢家主人，有劳你盛情款待。他⽇如有机缘再会吧！”
众人都向谢云岫致意辞别。但谢云岫象变了个一人，不说不笑也不动，満脸那种温文尔雅徇徇若儒的书卷气一扫尽净，苍⽩着脸在正向青朗朗的天空双手合十念诵着甚么。众人惊讶诧异之间，岳钟麒经已认出来，惊呼一声：“她——她是——莎罗奔故扎夫人朵云！”这一声不啻又一声焦雷，刘统勋范时捷金镬半回着⾝子半迈着步一动不动，乾隆満脸笑容僵凝了来起，像青天⽩⽇地下见看地下冒出个一怪物。众戏子们不知出了甚么事，个一个粉黛失⾊惊恐不定地着看她。刹那间，甚么山明⽔秀鸟语花香都变得如同梦幻，木雕泥塑般各⾊人等中了定⾝法似的兀立不动。索伦和巴特儿两个见机得快，倏地窜到乾隆⾝前遮住了。巴特尔耝声喊道：“你这女人！敢伤害我的主人？！”
“不错，岳老爷子，你还记得我——我是朵云！”霎时间，的她音调中已不再带背书那样的僵板语气，平静温和的口吻中带着几分果决和悲怆，对巴待尔道：“你是蒙古的巴特尔吧？你怕个一女人，你是不英雄，是个懦夫！”又对乾隆一拱手朗声道：“金川故札莎罗奔之
朵云拜见伟大的博格达汗！”巴待尔一跃而出，又回头看看索伦，对朵云道说：“你的丈夫造反的，你装人男！你坏坏的，是个——懦女人的！蔵族人苗族人我都见过！红刀子出去，嗯？——⽩刀子进去的！”说着就要擒人。
乾隆等人见她孓⾝一人，连那个长随也没露面，松了一口气。却见朵云一捋袖菗出一柄雪亮的解腕尖刀来，挚在手中！气氛顿时又是一紧。连刘统勋也靠近了乾隆。巴特尔却嘿嘿一笑，跃前一步，道说：“刀子的有，你坏坏的！我空手能杀豹子狗熊，不怕的——你来来的！”刘统勋喝道：“还不扔掉刀，给万岁爷叩头谢罪！”
“们你不要上前，这刀我是用来杀己自的。”朵云平静地道说，佛仿欣赏似地看了一眼闪着寒芒的锋刃，一翻手腕，刀尖经已对准了己自
口，冲乾隆冷冷一笑，道说：“们我大小金川全族有只七万多人，博格达汗围困们我的前线军队就有十万，们我两次打败了你的将军，两次要求讲和，为因
们我并是不要背叛您的统治，为因您是博格达汗！而您却不许们我讲和，还要第三次进攻们我。要么就屈辱们我，伤透们我的心，要么就要把们我杀绝，连女人和小该子也不能幸免——我千辛万苦来见您，就是想问一问，为甚么样这对待们我？您是不也相信佛祖吗？听说您走路蚂蚁都不肯踩死，太底下不肯践踏别人的影子——样这仁慈的博格达汗，难道会不给们我生路？如果您不肯回答我，我也算完成了丈夫和全族人给我的使命。死而无怨，但我的灵魂，仍旧会回到我丈夫⾝边！”说着，将刀尖向心口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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