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回 传急电游子还乡 开
且说章秋⾕然忽见那隔壁的考生急得満头大汗,来和他兜搭说话,又说要请教他什么事情,心上早已明⽩,只说:“你有什么话,只顾请讲。”那考生陪笑道:“请问老先生,这二题的出处在什么地方?小弟查了整整的半天都有没查到。样这空空洞洞的一句话儿,教人从何查起?”秋⾕听了,忍不住笑道:“你连这句话儿的出处都不道知么?这个容易得狠,待我查给你看就是了。”说着,便取出一本《御批通鉴》来,把那司马徽的一段话儿查给他看了一遍。只把这个宝贝喜得个手舞⾜蹈,抓耳挠腮,也不知怎样才好,再三谢了章秋⾕,一步一摆的去了。秋⾕暗想:样这的人也要充什么读书人,样这的眼前典故都不道知,直是个目不识丁的草包。 当下秋⾕把己自的卷子细看了一遍,见有没什么舛误的地方,便也把他放人卷袋。又到石仲瑛那里去走了一趟。回到己自号里,也得觉有些两臂酸⿇来起,便下了号帘,静悄悄的睡了夜一。到了明天,绝早的

卷出来。 到了二场,秋⾕照旧进去。原来这个时候的试考,经已改了新章,用不什么经文八股,第一场是五篇史论,第二场是五道时务策,第三场是三篇“四书”义。秋⾕看了第二场的五道策题,也是都狠容易的空策,用不着什么考据。有只第五题,是问“俄取⾼加索,并别设噤令以制山民”的事情,略略的要加些考证。 章秋⾕进第一场的时候,笑话经已听了无数,什么把谢安当作谢灵运,又把张九龄当作明朝的宰相,这些笑话不一而⾜,秋⾕都听在肚子里头。第二场的笑话更加多了,秋⾕连听都听不尽许多。只听得对面号里有三四个人讲话的音声,个一人⾼声道说:“他问⾼中索是朔方何部,这个朔方就是北方,大约就是们我
国中的京北了。只不道知这个⾼加索是那一府属的地方?”又个一
道说:“他问的什么噤令,定一就是们我的大清律例。们我
要只抄上几条律例,把卷子上挤得満満的,把那班房官吓上一吓也好。” 秋⾕听了这些说话,几乎要放声大笑来起,暗想:这班宝贝真是饭桶中间的饭桶,也要来出这个丑做什么?笑了会一,也不去管们他怎样,只把己自的文字斟酌了一回,连忙誊真,又是第个一

卷出去。到了三场放牌,格外放得早些,十四夜间四更出了题目,十五一早就收卷放牌。原来南京本地的人赴试的都有这个规矩,个一个都要赶十五晚出场,好回去人月同圆的意思。章秋⾕本来文思敏捷,这几篇“四书”又那里在他心上,提起笔来,一挥而就。到了十五一早,就去

了卷子,慢慢的出场,到寓里头睡了一天。 到了十六那一天,秋⾕刚刚来起,然忽家人周升里手头拿着一封电报走了进来,把电报

给秋⾕说:“是这
海上来的电报。”秋⾕听了,心上就得觉一惊。接过电报来看时,见封面上果然写着自海上发的,暗想这定一是家里头的电报,不道知有什么紧要事情,难道是太夫人有什么病痛不成?想到这里,不由得満心

跳,连那只拿着电报的手都颤动来起,呆呆的着看那封电报,竟不敢去拆封。定了定一神,只得硬着头⽪拆开那封电报来。看时,只见写得明明⽩⽩的几个字儿道:“其盛倒,⺟病,速回。”秋⾕见了这“⺟病”的两个字儿,好象兜头浇了一瓢冷⽔一般,心上“扑扑”的跳个不住。连忙叫家人收拾了李立刻搬出城去,上了轮船,回到海上。 这边章秋⾕的事儿且自按过一边,只说海上地方,一年一年的时势变迁,人事代谢,市面一天衰败似一天,堂子里的生意也一天寥落似一天。就是那班堂子里头的有名人物,到了这个时候,老的老了,嫁的嫁了,死的死了,繁华一瞬,歌舞无常,飘零金⾕之花,摇落章台之柳。那班曲院的中老辈人物,除了胡宝⽟之外,有还什么前四金刚、中四金刚、后四金刚的名目。前四金刚是陆兰芬、金小宝等四个,中四金刚是左翠⽟、秦薇云等四个,后四金刚是张扬、王宝宝等四个,是都那一班小报馆里头的主笔提倡出来的。又有什么蕊珠仙榜、十二花神等种种⾊⾊的许多名目,在下做书的一时也实在写他不尽。但是前以那班报馆的开花榜,然虽未免有些阿私所好的弊病,却究竟有还几分公道。即如南亭亭长选拔花榜状元,有了⾊艺,还要考证他的资格;有了资格,还要察看他的品行;直要⾊艺、资格、品行件件当行,桩桩出⾊,方可以把他置诸榜首,独冠群芳。以所那个时候的花榜状元,倒着着实实的有些声价。 到了来后,就渐渐的闹得大是不
来起。那一班有没廉聇的小报主笔,本来是穷得淌屎,囊无一钱的。当了个小报主笔,薪⽔不过一二十块钱,至多的也不过三十块钱,那里够们他的挥霍?到了那穷到无可如何之际,便异想天开的开起花榜来,拣那有了几个钱的倌人,叫个旁人去和他打话,情愿把他拔作状元,要只他三百块钱或者二百块钱。那状元以下的探花、榜眼、传胪等,名次来得低些,价目也来得

些。渐渐的递减下去,甚而至于十块五块钱的贿赂都收下来,胡

给他取个二甲的进士,或者三甲的进士。看官请想,们我
国中的科举毒是人人最深的,古今来多少的英雄豪杰都跳不出这个圈子去,情愿拼着毕生的心⾎,去博这个无谓的科名。何况这班倌人,是都些不读书、不明理的女子,那里打得破这个关头,翻得过这个筋斗?听得要只花几个钱,就可以把他取作状元、榜眼,况且又都道知
己自的名字登了花榜,名气自然要来得响些,生意自然也来得大些,这花掉的几个钱不算什么,将来可以收得回来的。要只这般一想,自然大家都情情愿愿、伏伏贴贴的拿出钱来。 到了发榜后以,那些报馆里头的人又格外想出个生财的法子。略略的花几个本钱,去漆匠铺子里头做了几块状元、榜眼、探花、传胪的匾额,上面揷了金花,雇几个人抬了匾额,带着红缨大帽,雇了一班吹手,携带着许多鞭炮,一窝蜂的都赶到那新贵人院中去报喜讨赏,多的一百块钱、五十块钱的都有,至少的也要二三十块钱。就是那班三甲里头的进士公,也要叫个一人带着那一张花榜沿门分送,放上一串短短的鞭炮,讨起赏来也要一两块钱,也有三块五块的。又有什么赏元贺魁的筵宴,那前十名的新贵人,每家都要整治一桌盛席,延请这位主笔先生、花榜总裁赴宴,好象那京城里头的⻩榜团拜、⽩榜团拜一般。这位主笔先生免不得也要呼朋引类的大嚼一番,吃完了抹抹嘴就走,连下脚的是都倌人己自出的。这种种无聇的举动,在下做书的一时间也说不尽他许多。 看官,请想这个评选花榜的事情,闹到样这不可收拾的个一田地,那花榜上的人有还什么声价?非但不论品行,不拘资格,连⾊艺是都随随便便的了。头面还有没长得平正,便说他是有一无二的国⾊天香;曲子还有没唱得周全,便说他是当世无双的仙音法曲。要只有钱的倌人,便无盐、嫫⺟也是佳人;那些有没钱的倌人,便西子、南威也是丑鬼。那班极小极穷的报馆,每每穷到山穷⽔尽支持不来的时候,便开起花榜来,借此做个救急疗贫的妙策。开次一花榜,就是最少也有几百块钱。到得来后,竟有一家报馆半年之內连开四五次花榜的,开了⾊榜又开艺榜,开了艺榜又开叶榜,闹得个一塌糊涂。就是那些堂子里头,如今的风气也一天坏似一天,比起那十年前以的光景来真有天渊之隔。这些说话,且把他暂时按过一边,慢慢的再和列位看官细说。如今在下做书的,且讲一件嫖界中间的故事出来给列位看官们大家听听。正是: 宛转三生之誓,名士倾心;

绵一晌之情,佳人难得。 不知后以如何,下回

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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